校长王富贵和副校长大杵子总是不好对付！天天撕吧。一个男校长让一个农村妇女撕吧的，整天赖赖唧唧的。
大杵子是连长（农场的连长相当于农村的村长）新任命的副校长。王富贵是上海新来的知识青年，带着个孩子，来我们东北农垦支教。
王富贵干瘪干瘪的，风一吹好像就能吹倒。而且来的时候穿得穷嗖的，怎么也不像一个城里人。还居然取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，富贵。
我们连队小学刚刚组建，校舍就是一排大牛棚。
由于新来的王富贵身体单薄，不会做饭，于是连长就从连队选了一个妇女，既要能做饭，还能干体力活，还是能镇住淘气的学生。
于是，大杵子脱颖而出。大杵子是我们连队出了名的寡妇，此人生性。农村人生性的意思就是虎，就是横行霸道，就是不讲理。
要说，连长选这个生性的大杵子，当副校长也是有原因的：
一、大杵子身体壮如牛，校舍刚刚建立，有很多用力气的地方，大杵子还会做饭，学生和校长午饭不愁了。
二、大杵子生性，不但能管住学生，还能遏制流氓地痞，还能熊住个别不讲理的家长。
三、校长是上海来的文化人，男女干活搭配不累。虽然文化差距大，也没有别的人选了。最重要的是大杵子也读过几年书。
学校第一件大事，要解决校舍的牛粪问题。要知道，学校以前就是村里养牛的地方，日积月累，牛粪堆成山。
王富贵校长戴着厚厚的眼镜片，蹲在地上，和我们高年级的孩子开会，画地图，划区域，女生负责抬筐，男生负责用镐头刨。然后，王富贵认真的用粉笔在地上画好线，每个人的区域，不偏不向。还趴下来，看看自己画得直不直……
在一旁嘎巴嘎巴嗑瓜子的大杵子急眼了：刨个牛粪，就像多大工程似的！还开会！多大的工程啊！然后把瓜子踹进兜里。躲开！一把把校长推了个趔趄，校长差点啃牛粪！
大杵子拿个镐头，就开始刨，屎星子都蹦到了校长的眼镜片上。
你个虎娘们，能不能轻点儿！
于是，大家在大杵子的亲身示范下，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。几十年的牛粪，冻得杠杠的，没膀子力气是刨不动的。
大杵子聪明：点火烤！
校长张大嘴：烤牛粪？
于是，整个学校冒起了白烟，满操场都是牛粪的香味。校长捂着鼻子。大杵子欢实了。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土豆，放进火堆烤着吃。校长捂着鼻子：这也能……
大杵子扒皮吃得喷香：以前我们在生产队就是这样，拿牛粪烤着吃！
初战告捷。中午吃饭，大杵子手擀面条。校长吃的喷香：俺在城里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面条！你怎么做的呢？
大杵子捂嘴：哎呀，我忘洗手了！你还叮嘱我做饭要洗手！俺这个脑袋瓜子！
校长嗷嗷直吐：你这婆娘！大杵子老师和我们笑成了一团。
第二件大事，就是给学校搭建炉子。大东北冬天没有炉子，会冻死人的。
校长量尺，开始拿着笔，计算需要多少砖头和石灰，好向连长汇报。连长批条子，领物料。
等你弄完猴年马月！把我家灶坑扒了，先用着！大杵子是个虎人，说干就干。
校长也没拉住，一会功夫，大杵子和几个同学就把砖头搬来了。校长计划一天完工的炉子，大杵子起了咔嚓几个钟头就垒完了。
教室第一次暖暖的。校长开始在前面上课，大杵子在教室后面呆着，惬意地抖着腿嗑瓜子。由于屋里太暖和，大杵子站在后面，依着墙面居然打起了呼噜。
诶，诶，副校长，醒醒，这边上课呢！
大杵子抹扯流出的口水：你说俺这个困性。刚才做梦，梦着牛粪堆了！全班哈哈大笑。
教室暖和，可窗户漏风，坐在边上的三个同学感冒了。发高烧！可这把大杵子急坏了，赶紧跑回家拿白酒，给孩子搓，还不行。不行得去城里！说完抱起俩孩子就冲了出去。
校长喊：去城里的用车啊。
连队哪有车啊！
零下几十度，大杵子背着俩孩子走了几十里，算是把孩子的命保住了。可剩下的一个孩子高烧不退，烧成了脑炎。第二天到镇里头已经晚了。大夫说，孩子以后智力可能会出现问题。那个孩子是校长的孩子。
那几天，大杵子眼泪霹雳啪拉的：俺不知哪个是你的孩子啊！顺手就抓了两个！
校长：我的孩子怎么样，人家都孩子就不是孩子！你有这种思想就不对。
大杵子还是不停的内疚。
副校长，你应该认清形势，现在咱们就这个条件，既然发生了，咱们就要积极面对，无论是我的孩子，还是别人的孩子，应该杜绝后患。
大杵子一下给校长巴拉一个跟头：又给俺上政治课！然后，回家撤了一大块塑料布，给学校的窗户封上了。
你哪来的塑料布。
这你别管！教室彻底密不透风，真正的热乎了起来。
校长去镇子里开会，要求大杵子代课，大杵子啥也不会，就会听写。于是，校长就安排大杵子给我们听写语文生字。（生字有拼音）
中午，大杵子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黄豆，给我们在炉子上烤黄豆。大家吃得喷香。吃完大杵子喝了一肚子的凉水，开始给我们接着听写生字。
听了半截课，发现大杵子脸色不对。大杵子捂着肚子：大家听写，稀疏的稀。不是拉稀的稀，是稀疏的稀。
全班都乐。
这时候不知道谁蹦，放个响屁！全班级捂着嘴。
别乐了，不就是一个屁吗！俺放的，俺……肚子……疼！大杵子半蹲着，努力控制着：哎呀，劲还挺大！好了，我憋回去了：来，接着听写，稀疏的稀……哎呀，又开始捉妖了。快，快给我扯张本子！
前面同学顺手递给老师几张纸。然后，大粗子拼命往外跑，还没出门，噗噗的……满屋子烟雾。
大杵子的响屁铿锵有力，迅速在教室的上空升腾起来，在封闭而温暖的教室里，迅速发酵，开花结果，蔓延了整个教室的角落。直达我们每个人的鼻腔。
半晌，大杵子夹着腿回来了：可惜了了，那么金贵的黄豆！还有，谁刚才给我的纸壳子，谁！谁拿手工纸给我！害得俺用树棍！
全班哈哈了。
来，接着听写，密集的密……噗！噗噗！大杵子又放了个连环大臭屁：完了！一泼屎没拉净！
全班哈哈大笑。
我们是高年级和低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。班级里有个低年级的孩子叫王大菊。爸妈早逝，奶奶一个人抚养。
一天，连长来学校低声和大杵子说了什么。
解释一下，为啥连长找副校长，因为他发现大杵子虽然文化不高，但有时候，聪明劲头比校长强，校长太呆板，教条。
大杵子脸上马上拉得老长，眼睛发红。把连长送走后，大杵子叫了我们几个大孩子，偷偷小声告诉我们，王大菊奶奶去世了，让我们几个配合她，把事情慢慢告诉王大菊。
下课，大杵子领着我们盲人摸象。就是一个人蒙上眼睛，开始摸每个人，猜是谁。输了的那个人，一定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。
大杵子一下子就摸出了王大菊。王大菊瞪大眼睛：老师，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？
小孩子就是小孩子，全班就她个子最矮！
大杵子蹲下，把王大菊搂在自己的怀里，点着她的鼻子：大菊听话，假如，我说假如，有一天你奶奶没了，我当你妈妈好不好？
嗯……我才不干呢！老师你换个要求吧，这个我不能答应！
为什么？
老师，因为……因为我只有一个奶奶了！
大杵子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滚砸下来，校长在一旁赶紧使眼色。大杵子赶紧收了回去：大菊，听我说，奶奶总有岁数大的一天……
嗯……俺不干！
大杵子终于耐不住性子了：不干就打针！拿针头来！
王大菊最怕打针了！再说，确实那几天王大菊感冒没好利索，大夫拿的药，让大杵子回来给她打。
王大菊倔强：打就打！我不怕！但是我得换个大夫给我打，你打得不准，打得我屁股生疼！
行，我去找大夫！倔强碰到倔人没办法，两个人居然杠起来了。
大杵子溜溜地出去，一会功夫，一个白大褂，戴口罩，身体壮如牛的护士晃悠进来，走路还耸着棉裤腰。是大杵子老师！
老师和我们摆手：嘘……
此时，王大菊已经脱光了屁股，面朝下，躺在桌子上：护士阿姨，还是让你打，我们大杵子老师给我屁股，扎的都是眼子！
哎呀！大杵子老师……怎么是你……你和我玩躲猫猫，怎么也不换一双鞋呀！
全班哈哈乐。
王大菊终于打完针了，就是死活不同意大杵子当自己的妈妈。还说，自己奶奶能活岁。
晚上放学，我们几个大孩子和大杵子老师送王大菊回家。路上，大杵子老师停停走走，好像在琢磨怎么和王大菊说。
谁知，王大菊皱着眉，噘着嘴：大杵子老师，是不是我奶奶已经死了！
大杵子和我们一愣。
老师，我知道了，我不哭！今晚你可以陪我吗！
大杵子蹲下来，一把搂过王大菊：我的孩子，我的孩子……妈陪你！我们几个抱成一团，放开嗓子，嗷嗷大哭。
那一晚，整个连队撕心裂肺。
